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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轶伦:站在黄浦江的堤岸

沈轶伦:站在黄浦江的堤岸飞入寻常百姓家

夜读 2024-07-20 11:02:42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沈轶伦  

我想,肯定有很多时刻,春海老师站在黄浦江不同河段的堤岸上沉思过些什么。

“外”字,来源于上海人旧称河流的上游为里,下游为外。流经吴地的苏州河在外滩汇入黄浦江,而黄浦江,作为长江进入东海前最后一段支流,在外滩两岸集中展现了人力目前所能到达的繁华与高大的极限。

游客到了上海,都要来看看,看陆家嘴大楼群,看中华第一高楼,看浦西的万国建筑博览群,还要看宝总传奇开始的地方:在有“中华第一街”美誉的南京路步行街的尽头,矗立着和平饭店的尖顶,它浮在永不退潮的人声和热浪上,就像一枚绿宝石、一个坐标轴的原点。

十年前的一天,张春海老师和我说,他准备以这个原点为起点,在工余,向南、向西到淀山湖,向东、向北到吴淞口,拍一拍黄浦江113公里沿岸。这一年,他买了第一部徕卡相机,装上了黑白胶卷。由此过去数年,他有时会给我看看最新拍到的画面。全世界的水流其实都相通,地球上的河流面目很相似,那要如何拍出黄浦江的独特性,而不会被人误认作是别的什么水域呢?我很好奇——直到我看到这本影集《黄浦江》。

他拍了景区的游客,拍了他们的兴致勃勃和茫然,他拍了远离闹市的江边的砂石码头,展示着河流对城市的意义首先是交通动脉。他拍了黄浦江边上的稻田、凝视稻田的老者、几个江边的钓鱼人、站在闸桥上看驳船的老男孩,你问他们从哪来,要做什么,为什么在看?他们说,因为黄浦江在这里,因为船在这里。就像对一句偈。

他还拍了光。清晨照在黄浦江上的光、雨天和黄昏时河上的光。他在六年的时间里,拿着相机一次次经过河边的日子,在那些他按下快门的瞬间,江上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瞬息万变的光线里蕴含了造物主无数的指令,驱使生物上游、繁衍或者死去。只是我们有时不愿深究其中揭示的道理:我们自以为是的与众不同,在大自然眼里,和江中与江边微小生命,差不多。

在刷短视频时,我曾刷到过一位博主,他说每当他不开心时,会去河道取一捧水。就这小小一捧足够了。他回家在显微镜下观察水,里面有浮游生物、有微观的宇宙,有搏斗、有厮杀、有建设、有生育,然后在半小时里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东西,瞬息间又化为乌有。他说他每次看完这一捧水,就会获得短暂的释然,可以离开镜头,有勇气继续在尘世生活下去。

那支徕卡镜头,就是春海老师的显微镜吧。是他出于记者职业敏感对城市的观照,是他藏着从青年到中年心事的山洞。他把书寄给我时说,现在,在拍了25年照片后,“才刚刚开始明白怎么拍照”。

黄浦江,塑造了今日的上海,我们只是城市里无足轻重的个体。长江带着大半个中国的气息,至此,入海,如岁月奔流不回,而生命变动不居。艺术为我们留住变中常有的部分,如一小段抵挡侵蚀的堤岸。我想,肯定有很多时刻,春海老师站在黄浦江不同河段的堤岸上沉思过些什么。那些能说出和不能说出的话语,已汇成浪花进入河流。汇集人类世界所有的力量,也不能使长江倒流一丝一毫,它的使命,就是向前,如时间本身,亦如生命本身。

春海老师告诉我,他出生在湖北十堰,因为父亲来自上海,母亲来自长春而得名。他在鄂西北的山地间长大,年幼时和家人从武汉坐轮船,沿长江而下“回”上海,最后在黄浦江外滩十六铺上岸,这理应熟悉却实属陌生的故乡啊,消毒剂、柴油、生活污水的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气味这东西,既无法用镜头或文字再现,所以,当打开这本《黄浦江》时,萦绕在你鼻端的,究竟会是什么味道呢?(沈轶伦)


编辑: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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