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看过日本导演新藤兼人1960年拍摄的《裸岛》,黑白片,无声,讲述无名小岛上一家四口单调艰辛的农耕生活,令人叹为观止。没想到,还有更加极致的,伊朗导演艾哈迈德·巴拉米的这部《拾荒人》,让一个人从头演到底,无情节,无对手,无对话。但不是纯默片,全程贯穿肃杀严酷的环境声响,尤其一阵又一阵凄厉的高原风,劲吹不息。该片获得了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艺术贡献奖。
《拾荒人》前半部分的银幕动作,就是拾荒。主人公在一个渺无人迹的村落,挨家挨户,巨细不漏,捡拾那些破烂家具、瓶瓶罐罐、杂物挂件……即所有可以被他搬动运走的垃圾。那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灾害?战祸?劫难?未作丁点交代。整个区域不能视作废墟,也不是一片焦土。室内遗留的物品,多多少少透露出户主曾经的生活状态。有赤贫如洗的,也有置备电器或镶花衣裙的,更不可思议的还有满架图书,包括精装本,显然不是文盲吧?拾荒人表情淡漠,四下搜罗,使劲归拢,将到手的东西,乱七八糟堆放在村口空地上。时不时地,他拿起硕大的酒瓶,喝几口烈酒解乏。
影片后半段,他突然点燃一个浸透污油的拖把,将堆积的物件付诸一炬!只见风助火势,火舌乱蹿,烟尘滚滚,声如裂帛。镜头搁在那儿,机位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烧透。随后出现的场景,首尾呼应。影片开场是挖坑,他草草埋葬了一具马尸;影片末了也挖坑,他设法倾倒满满一车沙土碎石,以自杀方式埋葬预备躺在坑里的自身。观众以为影片到此结束,不承想,拾荒人又从坑里爬了出来,既未窒息,也没毁容,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然而,光天化日之下,他活过来了,活着,可能继续活下去……给观众留下开放性思索的空间。
该片内容和形式看似极简,其实越是简单的,反而大巧若拙,含不尽之意于画外。在国际影坛,伊朗电影以出产“苦难片”著称。伊朗男女导演擅长拍摄社会现实题材,在工作中克服千难万险,有时甚至作品获得大奖,个人则没有立锥之地,但仍无怨无悔,制作下一部电影。(李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