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牌综艺《歌手》归来,开播即爆火,关键是敢于直播见真章:全开麦,无修音,不剪辑。好久没有见到这般动真格的“真人秀”了,如此模式决出的第一期排名,引发了持续而广泛的热议。
以前此类节目最令人诟病的是论资排辈,一看阵容名单就能猜到谁是本季第一。可今年首场竞演,资格最老的那英才排老三——并不是赛前大众预期的铁板钉钉的第一。排在那英之前的是两位外国歌手:57岁的美国歌手香缇·莫,生于2000年的加拿大歌手凡希亚。杨丞琳、汪苏泷、二手玫瑰和海来阿木居后位。
直播的舞台有一千种未知的可能。相比香缇·莫行云流水般越唱越开、哨音直冲人天灵盖的松弛感,同龄的那英肉眼可见地紧张,竭尽全力唱完后人软到扶墙。
这一刻,我们陪着那姐深深体会到,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舞台。
遥想九年前孙楠征战《我是歌手》时,那英轻轻松松嗑着瓜子辅导他唱《突然想爱你》,还说什么“拿不了第一咱拿第二,拿不了第二咱拿第三,拿不了第三你赶快给我回家”。那一届决赛夜也是直播,最大的新闻是在公布首轮被淘汰歌手时,孙楠宣布退赛。而九年以后,轮到那英披挂上场,面对的舞台更多元、参差、宏大,也更真实、残酷、多变。
《歌手2024》算是给内地娱乐圈下了一剂猛烈的清醒剂。
为什么中国歌手会怕直播呢?没有重来,没有修音,全开麦,这是大学甚至中学评选“校园十大歌手”的最基本标准。然而,现在国内许多歌手——做不到!《歌手》节目组透露,好些大牌歌手一听是直播就不肯来了。从这一点来看,无论是那英还是杨丞琳、汪苏泷等都还是勇敢的,值得肯定。
我们早就该清醒地认识到,内地乐坛有不少“直播车祸现场、录播行走cd”式歌手。这两年演唱会风起云涌,热闹非凡,有些歌手貌似很厉害,现场却非常虚。韩红批评过这种现象,“技术人员可以通过手段让歌手减轻负担,但这对歌手本人来说非常不应该”。最重演唱本身的竞演类节目要是后期大幅修音,如何体现公正性?不公平,真正的天籁之音也就无法凸显。
内娱苦修音久矣。录音棚里奇葩朵朵开,移植到棚外便只能是朵朵塑料假花。音乐人金志文曾被主持人问哪个艺人修音修得最厉害,他感叹真的好多,每个字都要修,还见过“一个字一个字录的艺人”。在《青春有你》《明日之子》《乐队的夏天》等综艺火爆之际,不断有观众抱怨演唱修音过多,甚至修出了电音。人边唱边跳时自然的气息震颤全部消失不见,个个稳如泰山。这样的歌手,当然害怕不修音的直播“照妖镜”。
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内娱舞台对演唱实力的漠视,由来已久。
电视节目过于追求舞台好看,站桩式歌手被指“老气横秋”“已经过时”。唱跳歌手最时髦,艺人们花费大量时间练舞、健身,重点在妆造,秀马甲线、下颌线。我们看到林志炫在《披荆斩棘》里笨拙地扭动身体。那英上《乘风破浪》疯狂练舞,以五旬高龄吊着威亚满脸甜美地唱《日不落》。当时,她是舞蹈压力大到想退赛。甚至有不少名人公开表示:歌可以假唱,舞蹈却没法假跳,所以舞蹈比赛比歌唱比赛纯粹,真正比拼实力。这样的言论是对专业歌者的极度蔑视,迟早会结出恶果。
常常听到抱怨:内地缺少舞台。歌手纯粹走音乐之路难以开拓向上空间,成不了大明星。许多人早已忙着拍戏、跑综艺,一个个立起喜剧人设为自己吸粉,在本职唱歌这项上越来越缺乏底气、丧失自信。然而,歌手必须一直保持好嗓子的状态,一旦转行或淡出,想再回到巅峰,就很困难了。
我们更要清醒地意识到,要多多发掘培养年轻一代实力唱将。老当益壮固然有福,但唱将,不能只有老将。我们的00后也应该显山露水,惊艳舞台了。
《歌手》此前停播四年,一大原因是歌手资源枯竭。如今网上被提名来踢馆的歌手,如谭维维、尚雯婕、华晨宇、袁娅维等都早已上过这档节目。
今时今日,歌手来源更多元化,也更看重流量。在数字化音乐时代,歌手的另一大来源是网络,比如这届的海来阿木就是典型的网络歌手,有多首网络神曲,称得上是顶流。海来阿木在第一期的排名是第七,也是最后一名,唱功争议不小。歌手的另一大来源是选秀综艺。超女快男时代是电视直播投票,主要考验选手的歌唱实力,也的确选出了好几位实力唱将。后来的《创造营》《青春有你》捧出的则是偶像,重唱跳组合,追求视觉效果,后期修音厉害。许多偶像的歌声没有辨识度,大众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唱了什么。此外,更小众的还有摇滚乐队等圈子,也不断有年轻人涌入,继而被听到、看到。
四年前,《歌手》推出了“当打之年”,正是想力推年轻歌手。现在,我们正需要处于人生盛年的年轻一代来接棒。
真实,必有残酷的一面。《歌手》这档节目做了这么多年,不知幻灭了多少被神化的老牌歌手,叹英雄气短露了丑。我们看到自带光环的歌王,在其他节目里当导师,却在这档综艺里被原本的学员淘汰。一首歌吃一辈子的歌手,也不合适参加这档节目。第一轮竞演时,大家唱的都是各自的拿手歌曲,可之后每一轮都要有所突破,打破既有套路,创新自我舞台。活在记忆里的情怀希望一成不变,但是新时代的当下舞台需要一个又一个新的巅峰,中规中矩将无路可走,这对歌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歌手2024》首期播出后,大众情绪高涨,主动报名参赛的有韩红、黄丽玲、纪敏佳等歌手,还有娄艺潇等演员。如今第二期揭榜歌手,乃是杭盖乐队和黄宣。我们希望在节目里冒出更多动人的新歌,更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新人,内地流行乐坛振作起来。因为乐坛兴,则歌手兴。
“享受音乐,拥抱世界”,《歌手》的全开麦直播,挽救的是身为歌手的自尊心。站在舞台上的歌手,每一个音、每一次呼吸,必须倾尽全力。(指间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