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顾绣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师父戴明教被评为国家级传承人。我觉得特别高兴，觉得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事情受到了认可。”这次，绣了一辈子的钱月芳自己也入选了第六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名单，她说高兴之外，更感责任重大。除了刺绣、教徒、授课，她这几年还经常带着徒弟一起进学堂、进社区，“希望能有更多人接触、了解，甚至爱上顾绣，这样才能把这门手艺在松江留下去，传下去。”
图说：钱月芳 新民晚报记者 李铭珅 摄 （下同）
全凭热爱，一绣五十年
“从1972年进厂（松江工艺品厂顾绣生产小组）学徒算起，我绣了五十多年了。大的作品可能一幅就要绣上两三年，别人问我寂寞吗，我其实很享受。完成一幅大作品当然很享受，但钻研出一个小的针法的具体运用，我也会特别开心。”坐在她最熟悉的丝线面前，回想起最早绣过的那些枕头套，钱月芳笑得很天真，像是当年那个少女。“最早也是拿粗线（棉线），就是一股两股这么绣，慢慢学会了劈丝，绣好了以后也没有浪费，都做成了枕头套。那时候大家结婚都想要我绣的枕头套，还有很多人带着孩子来绣衣服上的花（图案）。渐渐地，绣得多了，连草稿也不用打了，打一个腹稿，就直接上针了。”钱月芳说，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顾绣的“以线代墨，以针代笔”的魅力。
图说：顾绣“以线代墨，以针代笔”
顾绣起源于明代，是中国唯一以家族冠名的绣艺流派，它专绣书画作品，把传统的针法，与国画笔法相结合，以针代笔，以线代墨，勾画晕染，浑然一体，以艺术性极高著称。“顾绣对绣娘的针法、审美都有挺高的要求，2002年我们开了顾绣学习班，招收了27个学生，来来去去，最后剩下10个。这些年又陆续招了一些年轻人，也有了00后的徒弟，但我还是觉得顾绣的传承，重任在肩。”钱月芳说。
图说：钱月芳指导学生
跟古人对话，不断精进
顾绣为何难，因为它有“三绝”：细如发、针如毫、色如画。为了达到“绣绘合一”、以假乱真的效果，顾绣的绣针首先就要比普通绣花针细很多，其丝线也经常被劈成1/16、1/32、1/64、1/128甚至1/256使用，即便靠近看也仿若是水墨画出来的一样。熟能生巧、巧能生精，钱月芳如今71岁了，每天还要绣上三五个小时，即便不用眼看，也能一举将丝线穿过针眼。2014年，这一手穿针引线、劈丝1/256的绝技在多国国家领导人夫人前表演，赢得了贵宾们的赞赏。聊起“色如画”，钱月芳更是坦言，“绣花容易配色难”。
图说：顾绣作品配色是一大难点
回溯自己这50年的刺绣之路，她说，第一个十年就是在练基本功和速度，“这个时候就是按葫芦画瓢，来个什么稿子，我只要对照着色彩和样子把它呈现出来”。第二个十年，速度上去了，审美也渐渐提高了，“感觉到绣好以后比原画更有立体感了，它是生动的，有气息的，顾绣是活的”。语气里，有几分骄傲，“到第三个十年的时候，一边做一边就有自己的想法在里面，好像能跟古人对上话了。”再绣了20年，如今拿到一幅古画，哪怕颜色已经褪落，只有一点点影子渗出来，钱月芳也能知道当时它是什么颜色的，她说：“经过这些年学习钻研，我了解古代颜料是用什么组成的，哪些更容易脱落，也知道丝线因着不同光照和针法所能呈现颜色的细微差别。我不会按照它现在脱落的颜色做上去，而且要把它原来的颜色，我所想到的，我看出来里面有什么颜色，把它配好了以后绣上去，把原来的缺颜色补上。”
图说：钱月芳作品如同水墨画一般
钱月芳说，相比累累的荣誉和参加过的大小展览，她更在乎自己精心打磨每一幅作品的过程，“我要是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不对，就一定要修改，修整好了再看看，一定要感觉很好才行”。
她还会把自己和家里打扫干净，她说：“衣服洗好，地也拖好，然后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欣赏这一幅画，才算完成了。完成了，装裱好了，恨不得谁来我家都让他看一下。”然后，钱月芳就又要开始绣新的作品了。“那么这一天也要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好，开始起针了。以后就什么事情也不做了，就每天浸润在刺绣之中。”她说。（新民晚报记者 孙佳音）
